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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兔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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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自妖怪鳴歌錄小說的《前奏曲:悲鳴》篇章。

藉由皇警隊長與紅衣道士「蓮」的戰鬥、燈猴與太歲的對話,引導出禁謠令對世界所帶來的影響。在政權的壓迫下,鯤島的靈氣正逐漸流失,人界與靈界最終將迎來什麼樣的結局?

……

旁白:劉傑
皇警隊長、紅衣道士CV:張騰
太歲、燈猴CV:宋昱璁


……

【興國律法:音樂淨化輔導法】
第一條、總則
  查歌謠樂曲流傳已久,通行甚廣,影響社會甚鉅。宜訂立規章,從旁協助,使音樂推行良善風俗,促進社會文明進步。爰經制定音樂淨化輔導法,簡稱「音輔法」。

第二條、禁謠令
  古歌謠流傳極廣,觀念卻陳舊迂腐,落後迷信,或提及神妖、咒術、恐怖、淫穢等情節,祅前或重,易使人思想誤入歧途,已不合文明時代需要,故禁絕所有古歌謠之流通。在公開場合、私領域皆嚴禁古歌謠唱誦。興國曆元年之前出版之歌本謠冊須沒收、毀壞。意圖散播古歌謠,無論唱誦、出版相關樂譜,營利或非營利,或以其他形式流傳,皆屬叛逆,皇警隊與其轄下單位可調查、逮捕、判刑。

第三條、審歌令
  音樂歌謠流通民眾,影響廣泛,不可不慎。此後創作、出版、奏唱歌曲,皆須符合規範,推動新時代文明進步之思想。創作新樂曲,嚴禁神妖、咒術、恐怖、淫穢等字句。全曲演唱隻字句,至多兩句、十字以內。任何音樂出版品、公開奏唱,皆須向皇警隊申請審核,違者查禁。舶來樂曲,皆由海關查驗。

(節自——《妖怪鳴歌錄:唱遊曲》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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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鳴歌錄 <六> 兔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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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的美髮院開在人界與靈界的交接地,半大不小的都市外緣,因為兩界知情者隱而不宣的默契,反而較市中心更為熱鬧多彩;也拜了鯤島人開放的民族性所致,截然不同的異文化在此和諧交流,偶爾小有摩擦,倒沒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爭執。

 

還沒去往祆學館之前,菟蘿時常來到這間小小的美髮院,有時帶著二胡演奏免費的背景音樂,更多時候是衝著蘭高明的手藝去。說真的,這麼長的頭髮好麻煩啊!再怎麼不厭其煩打扮自己的女人,也總會有一兩次這樣想過吧──更何況,雖然他不在意看上去像個女性,也不覺得當個女性有什麼不好,在必要的場合之外,他還是沒想花太多心力在打理外表上。

 

推開掛著風鈴的門,菟蘿笑意盎然地打招呼:「店長~」

 

有客人在的時候,他總是半認真半調侃地稱呼蘭為「店長」。

 

「店長~今天要來點地方小調嗎?還是想聽典禮用曲呀?當然,最新的流行歌也完全沒問題唷。」

 

然後瞇起眼睛,狡黠地看蘭優雅蹲下,單腳跪在剪髮的座椅邊,輕聲詢問客人想聽什麼類型的音樂。

 

「沒問題的,兔子什麼風格的曲子都會。」

 

菟蘿聽見蘭這樣對客人說,邊不著痕跡地瞥過來,眼神裡帶著以牙還牙,更多的是笑意。妳倒是先答理一下臉紅得快能拿來燒水的客人好嗎!?──最後的結局總是如此:他好氣又好笑地倚到櫃台邊,架起二胡,緩緩拉開美妙的旋律;而她俐落地起身,從顧客的髮稍開始,施展美麗的魔法。

 

「哇……這個拉二胡的姊姊,長得漂亮氣質又好,演奏也超好聽的……」

 

「欸?他是男生吧?」

 

「哪是~~」

 

「是男生好嗎?你看他的骨架跟手指。我是比較喜歡店長這型的啦,又帥又溫柔,根本紳士表率。」

 

「哈?店長是女的啦!雖然她真的很帥。」

 

「……什麼!?我覺得我快分不清楚性別了,男的是啥,女的又是啥……」

 

這間美髮院也許可以改名叫性別認知更新所?每回目送暈呼呼、雙頰通紅的顧客出門,菟蘿總會這樣想。他與蘭就像是相對而生的個體,兩副漂亮的、刻板印象鮮明的皮相,安入兩個錯置的魂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冥冥之中註定要相識。

 

蘭是個花妖,本應清麗而曼妙,她卻有著比男子更堅毅的性格、更英挺的外貌。相較之下秀氣且身段柔軟的菟蘿,還比較常被錯認為蘭的女朋友……

 

直到將臨打烊,蘭沒閒下來過的雙手才終於得以稍稍放鬆,陪同拉了幾個時辰二胡的菟蘿也禁不住揉揉自己發痠的肩臂,小心地將二胡繫回腰後,自然無比地坐到最裡面的座席上。

 

蘭見他如此自動自發,無奈地笑著搖頭,整理到一半的工具又整副取出來,推著附滾輪的工具層架滑到菟蘿身後,握起他已然鬆開綁縛的淡色長髮。從髮頂到末稍,逐漸由銀白轉為粉紫的色調極為夢幻,不只一次有客人向她要求將自己的頭髮也染成這樣,但她們不知道,菟蘿這頭美得毫無真實感的長髮,從不需要她多做什麼,她所作的不過是在為菟蘿梳髮時,與他共享心事。

 

「蘭蘭我跟妳說,之前追我的那尾蛇,我決定反過來追他了。」

 

「之前把你當女的那尾?算了吧。」

 

「可是我其實滿喜歡他的,他是我的菜。」

 

「但你已經不是他的菜了喔,大小姐。」

 

「我呀,除了性別以外非常對他胃口呢,這可是他親口說的~」

 

「你喔……」

 

蘭放下梳子,使力戳了下菟蘿的腦袋:「不是我要說,你眼光真的不好,老是遇到負心漢,不是挑剔你的性別,就是嫌棄你的個性……」

 

「愛情就是這樣捉摸不定,所以我才需要一個可以聽我訴苦的好姊妹呀~」菟蘿半轉過身,笑著握住好友的手:「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真愛的!好歹我也是戀愛專家。」

 

「是喔,一個有偷窺癖和跟蹤興趣的戀愛專家。」

 

「人家是在蒐集情報!對喜歡的人了解越多,就越有機會嘛。你要是有喜歡的人,可記得要告訴我,我絕對連他三圍都查出來給你。」

 

「知道三圍要幹嘛啦!」

 

蘭不再多說,扶著菟蘿腦袋兩側將他轉回正面,讓那弧度漂亮的後腦杓再次正對自己,輕柔地將指腹貼上菟蘿的太陽穴,緩緩按摩起來。她不大記得自己認識這傢伙多久,卻記得這傢伙每一段情史──簡直都能收進爛桃花百科全書裡,真不知道怎麼有人的戀愛運能這麼差,該不會是把自己的姻緣運都散播給信眾了。

 

菟蘿也記得每一段戀愛,更清晰的卻是蘭衝上前,一拳打歪對方臉龐的那些畫面。她總是在自己陷入愛河時百般吐槽、處處唱衰;又在自己難過哭泣時,怒氣沖天地教訓那些爛男人,將其實並不寬厚的肩膀借給他靠。

 

若真要比較,他可以忍耐自己的寂寞,將幸福的額度優先讓予蘭──菟羅一直是這麼想的,他知道蘭有個很在意的人類男子,似乎就是前幾世,將她從被焚燒的命運挽救回來的人。

 

 

 

 

那時,蘭還只是一株名貴嬌豔的蝴蝶蘭,被大戶人家以價值連城的瓷盆種著,擺在正堂最顯眼的地方,人人見了都要讚美一番。可惜樹大招風,富人遭到盜匪洗劫,一夜之間滅門,被劫匪們綁著拖到正堂殺掉的人們恐懼哭號,鮮血與眼淚都灑在了蘭花潔白的瓣上。

 

等到天明,整個廳堂與蘭花,都成了怵目驚心的猩紅。人們認為蘭花沾染太多人血,尤以那怎樣也洗不掉的血紅色花瓣,光看著就不祥得令人膽寒,決定將它帶到廟裡燒掉,以神明之力鎮住那股隱隱約約的「怨氣」。

 

最後,蘭是被大宅唯一倖存的家丁救下來的。家丁偷偷地在夜晚將她帶出,藏到自己窄小不起眼的草屋裡。他說:草木何辜,若沒做虧心事,何必連不懂言語的生靈都害怕?倒是這麼高貴的蘭花,躲在我這孤苦傢伙的屋裡,真是委屈了。

 

也許是這番坦蕩純粹的話語與家丁高潔的靈魂,才促使蝴蝶蘭真的生出了意識,百年流轉,而成了現在的蘭。否則花怎麼會成精呢?菟蘿想不出,蘭自己也摸不著頭腦。

 

蘭一直一直在找尋他,不知是否是挽救妖類觸犯什麼,他每一世的壽命都極其短暫──直到這世。

 

「欸欸,他最近有來讓妳剪頭髮嗎?」

 

背後正仔細梳理的動作停了下來,梳齒從他頭皮上移開,隨著蘭忍著笑意的應答:「他怎麼會肯讓我剪?我只要把手放到那女孩頭髮上,他就會怕我吃了她似的猛盯著看,笑死我了!」

 

「就這樣了還不是男女朋友啊?」

 

「對吧?我也覺得很奇怪,陪朋友上美髮院很常見,但他們怎麼看就不只是朋友。」

 

 「哎,真是木頭!」菟蘿啪的一聲將雜誌砸上自己手心:「曖昧期的確很美好,但這樣拖拖拉拉還不如我先告白!」

 

「有你什麼事啊?坐好坐好,別摔我的美髮雜誌,那很貴。」

 

笑著搶走快被好友摔爛的雜誌,她已經懶得吐槽菟蘿「總之先把自己代入女方立場」的心態了。菟蘿叨叨唸著什麼不積極就會輸在起跑點上之類的話,脖頸倒挺得很直,方便她順暢地一梳到尾,這傢伙的溫柔體貼總是這麼不著痕跡,那些粗線條的男人又怎麼會懂得他的好?──蘭無聲勾起嘴角,不到一秒卻又抿了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拈起菟蘿的髮帶迅速地在他後腦高束起馬尾。

 

「……怎麼啦?」菟蘿果然敏銳地察覺。

 

她深吸口氣,端正俊美的嚴肅臉龐,在燈光之下仿若神明塑像:「兔子,想請你幫我個忙。」

 

 

 

 

他是在那之後,才真正明白好友為何不願談愛。

 

如果再早一點發現,能不能留妳繼續談心歡笑。

 

 

 

 

男人錯愕地看著朝自己走來的英俊青年,那是他總陪著心儀的女孩去剪頭髮的、美髮院的店長,他不喜歡他,在他面前,自己總是顯得不出色又土氣,偏偏女孩總往那兒跑,他也只得忍著不悅次次跟去。

 

「嗨。」青年微笑著伸出手,男人愣愣地握住,覺得對方似乎握得有些用力。

 

「我是特別來找你的。」

 

「找……我?」

 

「你常常陪女朋友來吧?我注意你很久了……」

 

「不、呃、不是女朋友啦!」

 

他有些害臊地低頭,卻聽對方平穩的聲音一瞬間揚起,飽含興奮以及似乎高得有些不對勁的聲線:「不是嗎?太好了!那我就有機會囉~」

 

「欸?」

 

還來不及震驚,他的另一隻手臂忽然被猛力撞上、抱住,然後是低柔撒嬌的語氣:「吼~蘭蘭太狡猾了!人家也很喜歡他,我們要公平競爭!」

 

「我先說的,先到先贏。」手掌被握到都痛了。

 

「才沒有這種規定呢!」這邊的手臂也好痛,簡直像量血壓的機器加壓失控。

 

「……等等!等一下!」

 

男人忍無可忍大吼,兩人同時停下來轉向他,他才看清楚後頭冒出來抱住自己的這個傢伙,也是在美髮院裡看過很多次的二胡美人。被兩張美形到超出標準的臉緊緊盯著,該高興還是該自卑?心情實在有點複雜。

 

「你們……你們現在是在幹嘛?」他還沒厚臉皮到說出「爭奪我」之類的話,但對方顯然沒有這種顧慮:「我們在爭奪跟你交往的權利。」

 

「我又不是同性戀!」

 

男人嚇得就想甩開被緊握的手,沒想到回應他的卻是另一個人。

 

「本來不是也可以試試看嘛~說不定你會發現自己其實都可以喔?」二胡美人撒嬌地抱著他手臂搖晃,他突然發現緊壓著自己上臂的好像是胸肌不是胸部,而且美人似乎有喉結……

 

「兔子,你出局了,去旁邊,去去去。」店長就著交握的手低頭吻上他手背,抬眸深情款款地呢喃:「果然還是異性相吸。」

 

「你你你──妳是女的!?」

 

「我是喔。」

 

「我的天!!我居然吃一個人妖的醋吃這麼久!還一直覺得另一個人妖超正!」

 

男人崩潰地仰天大叫,菟蘿蹲到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無意間瞄過去,卻好像看見了蘭臉上一閃而逝的難堪悲傷,去得太快,幾乎要以為是錯覺。

 

他們安排得十分巧妙,男人心儀的女孩果然在這時出現,抽了口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與蘭相握的手、被菟蘿(在上一秒)抱住依偎的腰身:「你們……」

 

女孩頓在原地的腳步有些不穩,勉力維持住面上神情,越想表現得自然,緊咬的唇瓣與泛紅的眼眶就越令人不忍去看。

 

「不是妳看到的這樣!你們放開我啦!」

 

男人奮力推開他們,頭也不回地奔上前,在女孩眼淚落下來的瞬間將她摟入懷中:「我喜歡的是妳!我一直都喜歡妳……我當然不是Gay!他們不男不女……」

 

蘭走過來,大笑著拉他離開,將場面留給終於肯互通心意的戀侶。菟蘿回扣住好友恆常溫涼柔軟的手,十指互偎,在這一刻,他想起蘭其實一直都很有所謂的女人味,善解人意、心思細膩,大方又可愛,足以使任何男人心動。

 

她是這麼好的女人,可惜他們勘不破她的表象,而唯一勘破的卻是自己。

 

 

 

 

他也是在那之後,才終究明白:縱然自己不曾在乎,那些自以為是的目光耳語,在他、她,或者世上許許多多相似於他們的生靈身上,鑿出的血口,確實存在,而且未曾也永遠無法癒合。

 

再美麗的外表、再美好的靈魂,心胸狹隘的人全都看不見,他們只想驗證你的「正常」,傲慢地評價你是否符合他們定下的道德與價值,若是哪裡不合規矩,不必你開口辯解,尖銳傷人的嘲弄漫罵早先一步洶湧而至,無論有心無心,直到逼你狼狽摔出世界邊緣,傷痕累累地隱沒在光照不到的角落裡。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究竟承受過多少?

 

 

 

 

「哈哈哈他超慌張……」蘭笑出了眼淚。

 

「這樣笑恩人好像不太好……哈哈!總之,他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這都第幾世啦?……寂寞的人類感覺比較短命耶。」

 

他淡淡笑著,這次,換她把頭靠在他肩上。她述說著回憶;他偶爾接一兩句無意義的渾話。斷斷續續地,他們在街頭坐著直到天光漸亮。

 

妳的恩人啊……轉世反而退化了,要是早知道他是這種人,我才不會答應幫妳呢,報什麼恩啊,讓他這輩子繼續寂寞短命……

 

嗯,兔子,謝謝你。

 

菟蘿迷迷糊糊地睜眼,發現肩頭的重量越來越輕,而透徹的光越來越明亮。他偏頭看去,肩上躺著一株淡淡透紅的白色蝴蝶蘭,彷彿蒼白肌膚下的一點血色,奇異而淒冷的美。其他的,唯有飄散四周,像在守護他安眠的點點光亮。

 

最亮的一點幽幽靠向他,無聲無息地擦過他頰畔,隨即散逸在晨曦之中。被碰觸過的地方微涼,他伸手去摸,原來是自己的淚水。

 

「蘭蘭……這個傻瓜。妳倒是稍微捨不得我一下啊……」

 

蘭圓了她長久以來的宿願,心滿意足地離去。她的願望,卻是一點餘地都不留給她自己。

 

他將臉埋進雙手,讓眼淚都淌入掌心,因為他們都被歸在不能被看見脆弱的族群裡。

 

 

 

 

結婚當日,他們收到了一盆珍稀的蝴蝶蘭。

 

他們的伴娘們搶著圍觀,讚嘆不已,送花過來的快遞員也說,從沒看過顏色這麼特別的蘭花,太過漂亮,以致於他不忍心將它與其他貨物擺在一起。

 

男人接過花,入手那刻,莫名地感到一陣暖意,原本緊張的有些亢奮的情緒忽然和緩許多,他隨手送了盒喜糖給快遞員,彎身那刻,嗅見一股熟悉的清香。

 

「原來這是蘭花的花香啊。」

 

他喃喃,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曾在哪兒聞見過相同的香氣。

 

 

 

 

菟蘿將二胡繫到後腰,邊跑邊喊前頭逕自走遠的人。

 

「等我一下嘛!真是沒耐性的男人唷。」

 

往前趕上對方,並肩走在他身旁,蛇郎原本就游移的目光又更加飄遠,往旁移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以前追人的時候用抱的,翻臉無情就連近一點都不肯,嗯?」

 

「……你要是別故意挑蛇紋那麼明顯的鼓皮,要我跟你跳貼面舞都沒差。」蛇郎的頭偏得太過,連說話的聲音都被他自己擋得有些失真:「──純粹交際用的貼面舞。」

 

「留點時間給我見縫插針嘛,我還來不及把吐槽的功力練到爐火純青呢。」

 

不知為何,真正吐槽等級點滿的蛇郎沒掐著時機回嘴,也許是因為懶得理他,也許是……菟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與平常不太一樣。

 

他忍不住將視線轉回來,不能否認,菟蘿的外表真的非常合他胃口,正經時的性格也是,更別說這般斂下眉眼、有些哀傷的神情,實在絕美。

 

「蛇郎。」

 

「嗯?」

 

「不管你喜歡的是男是女,是美是醜──我一定會追到你的。」

 

菟蘿沉聲,抬起的右手指向了他的心口,比起示愛,更像在宣戰。

 

一鼓作氣追著蛇郎來到了祆學館,憑著直覺,他知道蛇郎拒絕自己,並不真的是因為性別。蛇郎這妖,多情而近無情。

 

他想證明在愛之下沒有區分更無歧視;他想為了蘭與自己、為了太多像他們這樣的人,證明無論是誰,都有資格、也都能得到幸福。

 

我喜歡你,若你也是,我們之間就無應該毫無阻礙。

 

蛇郎半瞇細長的雙眼,菟蘿英氣凜然的目光與身姿,是至今從未見過的面相,他竟為之目眩。對方的認真與嚴肅,令他本能感覺到這句宣言的份量,雖然不清楚那愛情之外的成份是什麼,但這樣的追求者──不,好敵手──值得他抱持敬意,正色以對。

 

「我拭目以待。」

 

「哼哼。」

 

菟蘿微微笑了,垂下的指尖輕輕地擦過二胡琴頭上的蝴蝶蘭雕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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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鳴歌錄 <五>金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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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塵不染的地板、煥然一新的牆壁,就連天花板似乎都特地清掃過,空氣中彷彿飄散著芬芳的氣息,在這個絕對乾淨的空間中,就算找碴般把手指放上窗框使勁一抹,也摸不出絲毫破綻,就連最刁鑽的婆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這裡是學園中的一角,某條稀鬆平常到不行的走廊。

 

  「嗯……?你們不覺得這條走廊跟稍早不太一樣嗎?」

  「的確,不管怎麼看都異常乾淨……

 

  原本正趕往下一間教室的學生忍不住放緩了腳步,他們先是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彼此,最後緩緩做出評論。

 

  「金魅來過了吧。」

  「是啊,連點灰塵都沒有,玻璃也乾淨到跟透明的一樣,看來她還沒有走遠,我們要小心一點。」

  「嗯,要是又把環境弄髒還被她看到就麻煩了……

 

  至於路過學生口中談論的主角,正邊哼著歌邊揮舞著雞毛撢子,蹦蹦跳跳地前往下一個地點。

 

  金魅這妖怪,說來有些令人頭痛,但又讓大家難以真正對她動怒。

  她有嚴重的潔癖,且在要求自己的同時,也不忘將四周打理得乾乾淨淨,而那乾乾淨淨的標準又高得超乎常人。金魅若只是自己安靜清掃也就罷了,要是不小心招惹到她,被金魅要求起來,那打掃的難度簡直有如登天!所以大家心裡都明白——金魅沒事時挺好相處的,但沒事千萬不要招惹金魅。

 

  如果只是整理公共空間也就算了,畢竟能有個人願意為周遭的環境把關,聽起來不過就是個熱心過度的義工,不需要自己動手,就能使用乾淨整潔的環境,多好的事啊。然而這金魅有些死腦筋,顧著打掃的她偶爾會忘記,不管人類或者妖怪,或多或少都有只屬於自己、不想被他人插手的空間。

 

  「我、我的東西好像被誰動過了!」

  「咦?不見了嗎?」

  「沒有不見但變得超整齊又超乾淨的啦!」

  「啊,你是被金魅盯上了吧,聽說她平常就會注意大家的整潔狀況,要是有實在看不下去、覺得非得自己動手處理的傢伙,就會特別提早來學校,趁當事人不在時偷偷打掃——

  「那也不該亂動別人的置物櫃吧!為什麼跟小偷一樣啦!」

 

  於是,類似的抱怨再次傳進了學生會,會長一角獸微微蹙起了眉,她深思了許久後才緩緩開口。

 

  「這次有遺失什麼嗎?」

  「沒有……不如說某些原本找不到的東西,在金魅整理後反而出現了,可說是意外的收穫。」

  「那就是沒有具體危害了……

  「就是有點心靈創傷吧。」

  「心靈創傷……

 

  一角獸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也不是偏袒,畢竟一角獸和金魅沒有任何私交,只是就性格與習慣來說,自己也是個喜歡乾淨的人,縱使明白有人會抱怨是因為私領域被入侵,但環境能變得整潔不是很好嗎?不過,擅自動別人的東西的確是不對--

 

  一角獸抬起手,她輕輕扶正原本就端坐在鼻樑上的眼鏡。

 

  「投訴我確實收到了,我去叮嚀金魅。」

  「啊,又要警告她了嗎?那麼就由我們——

  「不,不用勞煩各位。」

  「咦?」

 

  學生會長搖了搖頭。

 

  「這一次,由我自己去。」

 

  事實上,公務繁忙的一角獸這回會決定親自出馬,也是有些原因的。

  其一,金魅被警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不如說學生會每週都得派人手去找她說教一番,即使金魅當下都非常配合而且態度誠懇,但顯然沒有什麼成效,只要不出幾天,金魅的腦袋很快又會被打掃兩字給淹沒,新的投訴也隨之而來,可說是屢試不爽。

  其二,一角獸看到了--有著預知能力的她,前幾天在夢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金魅站在學生會中的模樣。

 

  是闖了大禍而被直接叫來了嗎?那可得在事情惡化以前處理好呢……

  正當一角獸還在回想時,一名學生的呼喚將她拉回了現在。

 

  「會、會長!」

  「嗯?發生了什麼事嗎?」

  「您來得正好,請、請看那邊--」

  「嗯……?」

 

  眼前的光景,讓向來冷靜的一角獸也不禁瞪大了雙眼——原本靜靜佇立在校園一角的小倉庫,一擺過往乾淨低調的百合白,整間被漆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一角獸眨了眨眼,但很快地,她發現自己尋找的女孩就在那抹紅的旁邊。

 

  「金魅啊……」一角獸頓了頓,「熱愛整潔的她應該會崩潰吧……

  「呃、關於這點,會長……

  「嗯?」

 

  方才叫住她的學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把倉庫漆成紅色的人就是金魅……

  「嗯……?」

 

  帶著滿滿的驚訝和更多的疑惑,一角獸走到室外,並來到了倉庫前,只見金魅的確拿著鮮紅的油漆刷且一臉興奮,當發現來人是一角獸時,金魅更渾身散發出:「哇!是學生會長呢!稱讚我吧!」的自信氛圍。

 

  「……金魅。」

  「是!」

  「妳闖禍了,請跟我到學生會一趟。」

  「咦!」

 

  被點名的人用力踉蹌了一下--嗯,看來果然不是惡意吧,但這使得一角獸更加不解了。

 

  把金魅帶回學生會後,一角獸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場景--嗯,在學生會的金魅,到這邊為止都和夢中一模一樣,只是夢中的她神情開朗許多,不像眼前如此緊張又焦慮,或許是未來被改變了吧,一角獸默默把思緒收回心底,總之現在先來釐清狀況吧。

 

  「金魅。」

  「有!」

  「將倉庫漆成紅色的人是妳嗎?」

  「是!」

  「有什麼話想說嗎?」

  「嗯——挺多的哦!」

 

  或許是不擅長沉默氣氛的類型吧,幾句話交談下來,金魅顯然已經比方才放鬆許多,

 

  「我粉刷的技術很好吧!」

  「粉刷……?」

  「嗯!小倉庫原本是白色的吧,雖然我很喜歡,但既然要重新粉刷就沒有辦法了呢……不如說就要刷得均勻才好看!總之其實就跟打掃的訣竅一樣,我是先從——

  「等一下、請稍等一下。」

 

  雖然打斷興致勃勃的金魅有點不好意思,但一角獸很快就發現她們的對話沒有在同一個頻道上。

 

  「怎、怎麼了嗎?啊,難道是漆錯顏色了?」

  「不是的,總之在粉刷的過程之前,請先跟我解釋是誰要妳那麼做的吧。」

  「啊啊、原來如此,沒問題哦!」

 

  金魅笑得燦爛,開始解釋起稍早的狀況——

 

  是這樣的,作為一所學校,縱使是祅學館也有些品行較差的學生,也就是所謂的不良少年。

 

  這些小混混般的傢伙不見得法力高強或有什麼特別的能耐,只是自以為性格叛逆,自認為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大妖怪,進到這邊來只是想增強自己的實力,至於還要準時上課交作業寫報告什麼的,誰在乎啊!麻煩得要死!

  久而久之呢,所謂物以類聚,這群不良學生漸漸形成一個個小團體,他們時常佔據校園的某個角落集會,但其實也沒幹什麼壞事,就只是不想上課時來消磨時間,還有偶爾來點小小的惡作劇罷了。

 

  有一天,這群頭腦簡單的妖怪聊起了學園中誰比較強的無聊話題。

 

  「那個吧,陳守娘?人稱最強的女鬼。」

  「但她是老師啊,老師聽起來就是比較威啦!來點學生吧!」

  「學生喔……麒麟颶?」

  「哦哦,的確很有大哥的感覺——

  「不曉得我們一起蓋他布袋的話有沒有勝算。」

  「你這只會講大話的弱雞小心就不要哪天惹禍上身。」

  「啊?你說誰弱雞!」

  「對了對了,我聽說金魅也很強。」

  「啊?金魅……?」

 

  聽到了令人意外的名字,剛才提議圍毆別人的不良皺起眉頭。

 

  「你說那個潔癖婆娘?」

  「對啊,就是那個金魅。」

  「那女人長得還不賴,但除了潔癖以外挺平凡的,她會很強……?」

  「我也沒親眼見過,但聽說踩到她的地雷會出大事。」

  「哦……?」

 

  人不作死,就不會死,想必妖怪也是如此。

  可能是閒過了頭也可能本性就是如此,剛剛才被嗆是弱雞的不良露出了比電影中的砲灰配角還要作死的笑容。

 

  「也對,雖然現在這副德性,但聽說她也是個厲鬼。」

  「對啊,還會吃人呢,但你講這個想幹嘛啊?」

  「你們聽過這個傳聞嗎?如何判斷一戶人家有沒有祭祀金魅。」

  「啊——在地板吐口水?」

  「沒錯,如果口水瞬間消失的話,表示金魅也在。」

  「喂喂……你該不會……

 

  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後,不良之一看準了某條乾淨的走廊。

 

  「這邊,應該今天才被她打掃過吧。」

  「應該是,我稍早還有看到她經過。」

  「傳聞中講的是民宅,但以現在來說,整個學校都算她的活動範圍對吧?」

 

  露出了自以為很壞的笑容,不良啐了一口唾液。

 

  「我呸——嗚嘔?啊啊啊啊痛啊啊啊啊啊啊!」

 

  根據在場其他不良的說法,事情真的只發生在短短一瞬間。

  也許只是心理作用或者恐懼使回憶變得更加可怕,但據說那口口水還沒落地,他們便感覺到地面劇烈一晃,如果只是震動還不打緊,一道半黑半白的影子如同彗星撞擊般抵達了現場還帶著濃烈殺氣——雖然事後當事人無辜表示她只是很焦急而已,但所有目擊者都一致同意,那絕對是盛怒的厲鬼降臨!

 

  「我還以為她拿了根狼牙棒來,原來是雞毛撢子啊……咦?真的是狼牙棒?」

  「更可怕的是她邊打邊笑,邊打邊笑哦!還喃喃自語說:『我只是想把這裡打掃乾淨。』」

  「畢竟對她來說那個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東西的確是垃圾吧,嗯。」

 

  金魅痛毆不良霎時間在學園成為了話題,這件事不但讓大家更加不敢亂動她打掃過的地方,也不太敢接近這個有著潔癖的女孩。

 

  「我、我有控制力道啦!只是想給他一點小小的提醒,真的!」

 

  而在一夥人被帶回學生會約談時,金魅是這麼主張的。

 

  「請相信我!因為——因為血液很難清理啊!」

 

  重點不是死活、而是整潔啊——學生會成員們在內心用力吐槽的同時,金魅的這段話也在不良們心中重重烙下了揮之不去的恐怖陰影。

  但也多虧了這件事,壞學生頓時少了幾成,這讓一角獸其實有那麼一點點感謝當時還不熟悉的金魅。

 

  只是呢,歷史終究會重演,如果白目受過一次教訓就能學會閱讀空氣,那他就不是真正的白目了。

 

  這一天,不良們按照慣例聚集在一起廝混,而彷彿忘記當初入院好幾天肉體上的疼痛和心靈上的恐懼,當初招惹過金魅的不良先生這回拿出了幾罐東西。

 

  「我拿到了這個!來用用看吧!」

  「紅色噴漆……?這玩意兒能拿來幹什麼啊?」

  「塗鴉之類的?啊,那邊的倉庫不是白色的嗎?正好當畫布!」

  「你腦袋沒問題吧?幹這種事肯定會被那個傢伙盯上的,別忘了前陣子你光聽到金魅的金字就抖個不停……

  「誰、誰害怕那婆娘了!我那天只是剛好沒反應過來,今天就用這罐噴漆給她個教訓!」

  「唉……

 

  大夥們嘆了口氣,他們幾乎是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同伴拿著噴漆走到倉庫前猛搖。

 

  「我看看……啊、噴出來了!真的是紅色的!」

  「廢話……

  「怎麼辦,雖然噴了但要噴些什麼啊?」

  「寫你的名字如何?」

  「白癡哦!要是被金魅看到怎麼辦!」

  「你這不是超怕的嗎……

  「什麼東西被我看到怎麼辦?」

  「咿……!」

 

  溫和的女聲音量並不大,卻著著實實地傳入了不良們的耳中並順便刺進心裡,鏘地一聲,原本還握在手上的金屬罐摔到了地上,在還沒有人敢回頭的時候,金魅逕自跨了幾步,彎腰拾起了那罐紅色噴漆後閱讀起上頭的文字。

 

  「噴漆……?」

  「金、金、金金金魅——

  「你們……

 

  女孩緩緩轉過頭,正當眾人以為自己會再次見到那張厲鬼的臉孔時,金魅卻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是在幫忙粉刷嗎!」

  「咦?」

  「哎呀,真沒想到你們這幫人也會做好事呢,是哪位老師交代的嗎?」

  「咦?咦?」

  「我來幫忙吧!但光靠這幾罐噴漆怎麼夠啊……去多拿點油漆過來吧,還有刷子!」

  「咦?咦?咦?是……!」

 

  於是,在沒有人膽敢向金魅承認原本是場惡作劇的狀況下,他們真去張羅來了足夠的油漆和用具,原本雪白的倉庫在不良們的協力下被漆成了紅色。而在眾人完工速速退散後、僅剩金魅正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時,一角獸正好登場了。

 

  「……原來如此。」

 

  一角獸聽完後閉上了雙眼,由於那場預知夢的關係,她最近才查了些關於金魅的資料,所以腦中的印象還非常深刻。

 

  「金魅不只能夠打掃,只要上香告知後,在田中插一株秧苗作為示範,她還會幫農家插好秧……

  「嗯?對啊,一角獸學姊很清楚呢!」

  「但如果被有心人士利用的話,金魅也會淪為惡作劇的幫兇,例如故意倒插秧的話,金魅會照著全部插反……

  「唔唔唔,的確是發生過這種事啦……因為我沒想到大家會那麼壞嘛!」

  「嗯——

 

  不管怎麼想,一角獸都認為金魅果然沒有惡意,只是該說太過天真還是欠缺思考呢?在無人控管的狀況下,金魅就像是一把雙面刃,在認為自己是做好事的前提下不斷狂奔,平時算是有益無害,但一不注意或許就會傷害到人。

  即使總有一天,金魅應該能學會自己辨別是否善惡、獨當一面,但在此之前,就如同她曾經身為女婢的過往,這孩子似乎需要一個主人,或者類似主人的存在。

 

  一角獸不敢說自己能夠勝任他人的主子,但她知道金魅需要一個能夠教導她、陪伴她的存在,這個工作並不算艱難,但需要付出一定的時間和心力,這個存在不僅要有判斷能力,還得很有耐心。

  更重要的是,一角獸也不想把如此責任隨便推給別人,思考了半晌後,她默默地下定了決心,接下來就看金魅能不能接受了。

 

  「金魅。」

  「嗯?」

  「你對學生會有興趣嗎?」

  「咦?」

  「加入學生會。」

 

  金魅眨了眨眼,畢竟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責罵,實在沒想到一角獸居然會邀請她進學生會。

 

  「可……可、可以打掃嗎?」

 

  支支吾吾了半天,金魅先問的果然還是這個。

 

  「可以,而且如果理由充份且通過申請,或許還可以撥款補助,購買更好的器具。」

  「真、真的嗎?」

  「真的,但妳得答應我,不可以再擅自亂碰別人的東西了。」

  「唔唔唔。」

  「若要作為學生會的一員,守護學生是基本中的基本,絕對不能侵犯他人的領域。」

  「可是、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

 

  金魅停頓了一下,幾經思考後才說出自己的苦惱。

 

  「公共空間還是私人領域什麼的,我其實不太會分辨這種事,乾淨就是乾淨嘛,打掃範圍為什麼要分那麼多呢……而且有的時候,腦袋還沒跟上就已經動手了……

 

  原來不是完全沒有自覺啊,一角獸心想,但就某方面而言,這樣也更好教導了。

 

  而金魅並沒有發現一角獸臉上不明顯的微笑,她垂著頭繼續說道。

 

  「仔細想想,雖然很心動,但若這樣的我加入你們,也只會給學生會帶來麻煩吧……所以,我果然還是不要……

  「放心吧。」

  「咦?」

 

  一角獸這話的語氣堅定,這使金魅收回了原本想說的話,她眨了眨眼,等待一角獸後面的句子。

 

  「那些事,由我這個學生會長來教妳。」

  「一角獸學姊……?」

  「我不會干涉妳的自由,只是希望妳以後要做任何事以前,都能先想想有沒有人會受到影響、也想想還有我的存在吧——如果無法判斷的話,請儘管告訴我,雖然我的答案不見得正確,但是我們可以一起討論,兩個人思考勝過一個人煩惱,再不行的話,還有整個學生會陪妳,對吧?」

  「學姊……

  「做錯了也沒有關係,但要記住錯誤,以後才有機會改正,金魅——

 

  試著整理好思緒後,一角獸又喚了女孩的名字。

 

  「我其實……不對,是大家,大家其實一直都知道妳很努力。」

  「或許最初是興趣使然,但妳所做的一切,能夠讓這所學校變得更好,不僅如此,我覺得妳有能夠幫助他人成長的潛力。」

  「金魅,妳願意加入學生會嗎?」

  「如此一來,妳就不再只是一個人了。」

 

  一塵不染的地板、煥然一新的牆壁,就連天花板似乎都特地清掃過,空氣中彷彿飄散著芬芳的氣息,在這個絕對乾淨的空間中,就算找碴般把手指放上窗框使勁一抹,也摸不出絲毫破綻,就連最刁鑽的婆婆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這裡是學園中的一角,名為學生會的地方。

 

  「一角獸學姊!我打掃乾淨了!」

  「嗯,做得很好,金魅。」

  「嘿嘿嘿,如果能被學姊稱讚,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一角獸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場景,站在學生會中的金魅,燦爛又自信的笑容——原來自己那個時候所見到的,是現在的這個場景啊。

 

  「喂、金魅——!」

  「嗯?」

 

  窗外傳來了呼喚,是金魅和一角獸都算熟悉的聲音。

 

  「啊,你們來得真早啊。」

  「是妳打掃太慢了好嗎!油漆都準備好了啦,還有刷子!」

  「什麼——竟然嫌我動作慢,等等就讓你們見見我粉刷的效率!」

  「嗚哇,厲鬼又要發威了……

 

  無視那群不良學生們誇張的發言與刻意往後退的肢體動作,金魅轉頭看向身旁的會長。

 

  「一角獸學姊,我去去就回來!」

  「嗯,但不要太勉強哦,因為妳的粉刷動作迅速、成品均勻好看,所以老師們又拜託妳了呢。」

  「嘿嘿嘿,這不算什麼啦,而且有一幫小弟會幫我啊。」

  「喂——妳這婆娘說誰是小弟!」

  「嗯?又想嚐嚐我的雞毛撢子了嗎?」

  「咿!我、我先去籬笆那邊等妳!」

  「哈哈哈!居然逃了,你還是很怕金魅嘛!」

 

  望著曾經老是一個人在校園中忙碌的那個女孩,一角獸臉上浮現了笑容。

 

  「真的做得很好呢,金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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